在浙江兰溪市博物馆,有两件特别的藏品,一件是机关精妙的东汉青铜弩机,一件是通体透红的明代犀牛角酒杯,被视为镇馆之宝。其中,青铜弩机反映出当时兰溪军事的发展水平,而犀牛角并非本地所有,能够说明兰溪在很早以前就与外界有着贸易往来。
它们的发现地,都指向了一个地方,那就是兰溪最具传奇色彩的古村落——诸葛村,民间流传更广的村名是“诸葛八卦村”。
关于这个村子,有着各种扑朔迷离的传闻:曾有盗贼进村,如入迷魂阵,只能束手就擒;历史上有几次外敌入侵,队伍走到村子附近,都没发现它。还有人说,这是一块风水宝地,所以才会世代兴旺。
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古村落?传闻到底是真是假?我们前去一探究竟。
诸葛子孙何处寻
浙中落地喜生根
“臣本布衣,躬耕于南阳,苟全性命于乱世,不求闻达于诸侯……”看到这里,大家应该都能接着背诵下去了,这是中学课本上的诸葛亮《出师表》。
到了诸葛村,人们不免要问:诸葛亮原籍是琅琊阳都(今山东沂南),曾“躬耕南阳”(今河南省南阳市),当宰相又是在蜀国(今四川省),离浙江兰溪千里之远,他的后人怎么跑到这里聚居与繁衍呢?
据《诸葛氏宗谱》记载,诸葛亮14世孙诸葛利(公元952年)宦游山阴(绍兴)后任寿昌县令,卒于寿昌。北宋年间,诸葛利之子诸葛青由寿昌迁居兰溪,传至27世诸葛大狮(1280年),因原址局面狭窄,觅得地形独特的高隆岗,以重金从王姓人家手中购得土地,并以先祖诸葛亮九宫八卦阵布局营建村落。从此诸葛亮后裔们便聚族于此。
但如今,仅从地形来看,诸葛村一带地形如锅底,中间低平,四周渐高,村子位于低洼地带,并不算一个建村的理想之地,那么诸葛后裔为何就选了这里?
直到亲临诸葛村,人们才会发现,古人“因地制宜”的鬼斧神工:村子四方来水,汇聚锅底,形成一口池塘,叫做“钟池”。这钟池是村子中心,一半水塘一半陆地,两面各设一口水井,形成了八卦阵中的太极,再由八条小巷向外辐射,使村中的所有民居自然归入乾、坤、离、坎、震、巽、艮、兑这八卦的八个部位。除了钟池八巷构成的内八卦,村外八座小山环绕诸葛村,构成天然的外八卦,也是村子的自然屏障。
中国传统的村落和城郭布局,有依山傍水的不规则形,也有中轴对称的方形,但像诸葛村这种围绕一个中心呈放射状的九宫八卦形,还是“卦中卦”布局,实属罕见。
诸葛村为何如此布局,迄今说法不一。有人猜想,这是诸葛后裔对“八阵图”的一种变相保存;有人认为,诸葛后裔战备意识很强,如此布局,有利于从四面八方包围来犯之敌;也有人说,以钟池为核心,无论哪家遇火,取水救火的距离都是一条直线,是古人防火的一种智慧。
想象和猜测仍在继续,但或许,事实才是最好的答案。建村700多年间,几经社会动乱、战火纷飞,诸葛村却像世外桃源,远离战火,避过天灾,躲过人祸,安于一隅。
大公堂上灯长耀
良医济世同良相
初次游览诸葛村的人,往往是出于对村子布局的好奇,但进村后,人们则会惊叹于村里建筑的宏伟精美。
村内现存明清古建筑二百多座,是“青砖、灰瓦、马头墙,肥梁、胖柱、小闺房”的徽派建筑典型。村中房屋按地势建在起伏的山坡上,一幢紧挨一幢,从低往高处延伸,意为“步步高升”。外墙连绵无垠,特别是那些错落的马头墙,高出正常墙体1米左右,这样即使邻居起火也不容易蔓延。
诸葛村最早建的祠堂,是位于钟池北侧的大公堂,始建于明代。堂外围墙旁,现存六株龙柏,暗示诸葛后裔六族人丁兴旺。堂内壁上绘有三顾茅庐、草船借箭、白帝托孤等关于诸葛亮的故事壁画。
至于村里面积最大、建筑最考究的祠堂,是丞相祠堂。这座始建于明万历年间的祠堂,门窗栏杆等部件均雕刻精细,如今是诸葛村诸葛家族的宗祠。每年农历四月十四(诸葛亮诞辰),八月廿八(孔明公祭日),这里都会举行庆典活动。
兰溪有句民谚:“徽州人识宝,诸葛人识草。”诸葛村里,还有一座中药展览馆,叫大经堂。秉承先祖“不为良相,便为良医”的古训,诸葛亮已是良相典范不可逾越,于是后人便争当良医,悬壶济世,经营药业。诸葛村人所制良药,曾畅销大江南北,据光绪《兰溪县志》记载,一向发达的兰溪中药业,有三分之二是诸葛族人经营的。
武侯余荫今犹在
后人传颂诫子书
时值初春,万物复苏。步入花香怡人的诸葛村,忽远忽近,总能听到孩童的读书声:“夫君子之行,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……”
这是诸葛亮的《诫子书》,虽然只有86个字,但言简意赅,发人深省。据《诸葛氏宗谱》记载,历代后裔一直以《诫子书》为祖训。在诸葛村,幼儿园的孩子就已能熟读此文。
现在诸葛村成了四方游客探访的“露天博物馆”,可以看出诸葛后裔是如何践行《诫子书》中所昭示的人生哲学。
比如,丞相祠堂的大门非常的朴素,与恢弘的内部构造极不相称,甚至连正门都没有,只能从窄窄的侧门进入,对于讲究颇多的宗祠而言,让人难以理解。但这里面其实暗藏了一个小故事:采用里高外低的“伏虎”格局,是因为祠堂大门正对着一户王姓人家,为了不冲和气,建造时就用墙围住了正门,只留两个侧门,睦邻友好,相安无事。
出了祠堂,走在小巷里,还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:窄巷两侧的邻居,家门却不相对,而是错着开,当地人管这种做法叫“门不当,户不对”,避免每日面面相对,交往过多产生是非。这份情商智商,也是难能可贵。
随着游客纷至沓来,村子与世无争的宁静气质却并未改变:犬吠声中,老妪在池塘边拿着木桶淘米,妇女正用木槌捣衣,即使是卖东西的村民也不时刻守在摊子前,货品任由顾客挑,挑好喊人结账就行。
“十余年来,在地方政府和村民们的努力下,兰溪市保存着全国最为完整的‘古城古镇古村’体系。这牵涉着一个关键命题——传统村落的开发与保护。”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院长施俊天表示,活态乡村生活是古村落保护的核心,“诗性生长”村落的保护利用,不仅是静态标本式的呈现,更重要的是活态延续性的传承,这也应该是我们助推乡村振兴的新实践。”